吕明身

（中科院老科协力学分会）

　　本人在职时，有在县级政府挂职和在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从事院地合作管理工作的经历，也有退休后在民营企业做顾问的经历，于是逐渐形成了关注产业动态方面的习惯。在这一过程中，我深切地感受到，政府做好本地区的产业策划是非常重要的基础性工作之一。我也逐渐认识到这个工作不能完全交给市场，市场可以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不应该让市场失去政府调控地自由配置产业中的各类的办法导致做得不是那么到位的话，在那个地区会有一系列问题出现，既影响经济正常发展，也影响社会和谐稳定。下面拟阐述一些典型问题并尽可能举例说明。

　　1.我国每年巨大的民工潮虽然有积极意义的一面，但是也反映了一些地区的政府在产业策划方面能力过于薄弱的问题。由于区域性的产业布局不足，以使黎民百姓在家乡不能实现就业并且收入不菲，没有达到某种质量的获得感，权衡之后选择背景离乡外出打工十分普遍，才形成了民工潮。

　　2.自己管辖的区域适合发展什么产业，尤其是支柱产业，基本心中无数。例如，今年早些时候在某地方的电视节目中看到一个正面报导的事情：那个地方政要首倡的是针对北上广深等大城市发展保姆产业，并将其列为本地的支柱产业；干部们不辞辛苦深入各家各户做男主人的工作，动员适龄妇女参加保姆培训，为进军大城市的保姆市场提供人力资源。然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信念早已深入黎民百姓内心，他们并不嫌弃世代生活在那里的故乡，对于动员他们背井离乡打工去干保姆赚钱普遍心存疑虑是很自然的。这种下策策划自己管辖地区产业尤其是支柱产业的事并不鲜见。问题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下策策划自己管辖区域产业的事情？我在管理工作的实践中，看到领导不清楚地区的自然资源本底和其它可挖掘资源而且信心不足是重要原因之一。自然资源贫瘠必然导致产业策划走下策之路是说不通的，国际上以色列自然资源贫瘠是出了名的，但是经过努力奋斗经济搞得不错却是公认的。国内也有自然资源贫瘠但经济发展得不错的地区典型。建议领导还是眼睛看清自己管辖地区的实际，确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信心——依靠人民群众，向先进榜样学习，通过不懈努力改变现状并为一任接一任地励精图治打下优良的基础为好。

　　3.放任市场自由调节本地资源，不计环境资源成本对待有关产业，对已经造成与即将造成更恶劣的后果麻木不仁。例如，中国科学院有搞生态与环境研究的学者在有关媒体上发表过关于我国内蒙地区三十年来湖泊消失的情况，其中，有大段文字和照片描述了塞上明珠安固里淖因大水漫灌种植蔬菜导致干涸，即使如此还不肯善罢甘休，又在原湖址抽取地下水。文中配上了照片，看到干涸的湖底严重盐碱化和抽取地下水的景象，再加上文中提到了三北防护林因地下水位下降严重发生了大片枯死的现象，怎不令人担心？其实，如何在农业中的许多场合节省灌溉用水到极致水平不是没有相应办法和技术。很早之前，力学研究所某实验室一位获得中国科学院青年科学家二等奖的科技工作者提出了“润灌”的概念，并用普通的矿泉水塑料瓶做出了样品。这是比喷灌和滴灌等设施农业更节水更精准又大幅度降低成本的灌溉方法。遗憾的是，没有得到推广应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一次意外：云南有个以种植金银花为支柱产业的乡村遇到了大旱，金银花面临着全部旱死的灭顶之灾。情急之下，当地一位基层书记想到了用矿泉水塑料瓶装上水，瓶盖上钻个小眼儿，瓶底朝天吊起来让水缓慢润灌到金银花植株根部的办法保其存活，结果使一个很小的金银花地块度过了大旱难关。这个事迹作为先进典型上了每晚7点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其实，“润灌”的原理就是如此简单，但是技术化了的润灌，水量根据植物需要控制得更严密，所选择的时机等更科学。如果政府的政要和职能部门能够从这一意外事件中意识到这是个具有一定普适性的重大发明，从而通过科技手段让它在农业种植领域进一步完善发挥更大的作用该有多好。实际上，不少经济的新增长点是可以这样诞生的。但愿我们抓经济建设的官员能在这方面多一些敏感和悟性。

　　4.长官意志主导策划产业，也就是“权力任性”。这点体现比较充分的是，调研论证很不充分、既违背民意又不为专家赞成情况下决策，有的造成了惊人的经济损失。仅举本人挂职地区十六、七年前的一个事例，长官意志倡导种植莲藕，搞万亩荷花塘。其实，该地严重缺乏淡水资源，不适合搞大规模消耗淡水资源的农作物。折腾了一阵子之后，效果欠佳早在意料之中，最终不得不不了了之。

　　5.政府和企业家们对产业如何转型适应变化的市场同时都陷入迷茫的情况，这在有的地区比较严重。没退休前，我曾参与接待过一个地区的政府几大班子带着企业家们到北京高校与研究机构找项目。该做的“功课”基本没做，怎么有可能立竿见影地实现产学研的有效对接呢？“研发生产两张皮”，把板子打在研发单位的屁股上实在说不过去。这样的地区，社会和谐情况发生了问题。例如，那个找项目地区的一位涉世不深的年轻办事员私下悄悄告诉我：领导们这回是真着急了，企业老板们不知道干啥好，聚在一块儿就是赌博，输赢都是几万几万的。这么下去，企业就全完了！更有甚者，对于国家已经发出红色预警信息的产业领域，心存侥幸闯“雷区”，结果“环评”通不过不能开工，导致大规模投资的设备闲置。然而，贷款利息每天以十万元量级计是不可能停下来的。政府一方面委托职能委办派员看护企业家以防其不堪重负自杀，另一方面四处活动为企业找出路。

　　针对以上典型问题，拟提出两点建议：

　　1.产业策划工作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对于管理岗位上的工作人员个体而言，不仅政策知识面，而且自然科学类或者工程科学类的知识面要求比较广泛，还要达到一定的深度，才有可能胜任。可以说他们是政府官员与科学技术人员混合体一类的人才。这样的合格人才个体培养出来十分不容易，短缺的局面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对于管理团队而言，要求能够把上述人才有机整合在一起形成团队，做政府产业策划最得力的参谋部，没有能服众望的帅才来统领是不可想象的，因此难度更大。相信各级政府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上述特征。因此，政府在抓本地区经济工作的过程中，有意识地主动打造这样一支人才队伍是完全必要的。遗憾的是，不少政府机构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是滞后的，而一些研发机构走在了前面。好在国务院近期批准的双创基地做出了示范，例如中国科学院西安光机所在这方面就做出了突出成绩，已经为陕西省政府所首肯。

　　2.充分注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国外在中国投资开办的企业，有的非常成功，值得政府认真研究它们成功的“道”（门道）是什么。这里仅举一例：我国是中药大国，有十分悠久的历史。可是，日本汉方药占据了全世界大约90%的中药市场销售份额。政府及我们的国有大型龙头企业用心研究其经验之后，相信会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在中药产业策划方面会有飞跃。其他产业何尝不可以也如此注重研究借鉴他人经验呢？

　　国有经济顶层设计最近已经有了重大变化，就是国有企业的经营完全交给企业，国家管理目标定位在国有资本的安全与壮大。我认为，地区产业策划这个环节相应级别的政府是必然要面对的，只有主动应对才是政府应该采取的上策，不难理解这是国有资本安全与增值的充分必要条件之一。国务院出台了一系列规划，政府在策划产业时必须符合国家规划的范畴、方向和约束条件。还有，产业策划是个动态调控的开放运行系统，所以不是一蹴而就和可以一劳永逸的事业。动态实时监控产业策划实施的过程是完全必要的，产业链的延伸、交叉和新生长点等是必须关注的核心内容。创新链、产业链、资本链的联动融合必然构成波澜壮阔的图景。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有作为，敢担当的政府一定会在这一伟大事业中做出让党和人民满意的成绩。